片田SAORI：印太经济战略中的国内因素

Original 片田SAORI 东北亚研究通讯 2024-03-23

作者：片田SAORI，美国南加州大学国际关系学科教授、日本国际问题研究所客座研究员

首发：日本国际问题研究所“印太”研究会，FY2021－4号，2022年3月8日，https://www.jiia.or.jp/research-report/indo-pacific-fy2021-04.html

翻译整理：李成日，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

进入21世纪20年代，随着新冠肺炎疫情的持续，全球供应链陷入于混乱，各国的印太经济战略也变得日益复杂。就在几年前，美国试图通过主导地区大型贸易协定TPP，在排除中国的情况下制定该地区的自由贸易、投资规则，将以此作为经济一体化的杠杆。

另外，中国于2013年制定了“一带一路”构想(Belt and Road Initiative)的基础设施投资战略，并承诺提供数万亿美元的对外基础设施贷款，提高中国与周边地区的经济联系，从而加强中国的地区影响力。

2021年9月，中国正式申请加入美国缺席的11个国家之间已生效的《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（CPPTPP）》。此外，中国参加的占世界GDP30%的史上规模最大的贸易协定“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”(RCEP)于2020年11月在印太15个国家达成了协议，并于2022年1月1日开始正式生效。

在这种情况下，美国并没有重返CPTPP的迹象，就提议“数字协定”、提倡内容尚未具体化的印太经济框架（IPEF）等，对贸易政策等方面的应对仍然不太积极。

目前，美国高度关注中国的基础设施投资。2021年6月的西方七国（G7）峰会上，拜登政府为后疫情时代重建经济，提倡国内进行的“更好的复兴(BuildBack Better)”的世界版“重建更美好的世界（Build Back Better World，B3W)”，并作为对抗中国主导的“一带一路”构想的对策，寻求会议参加国首脑的支持。那么，到底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战略重点的转变呢？据分析，中美对立的地缘经济学结构的主要焦点在于国际层面，但其政策和手法仍然主要由国内政治和国内因素所决定。

图源网络

中国的“双循环”经济发展战略

首先，看一下中国希望加入CPPTPP的理由。目前中国的经济战略，是中国共产党中央政治局于2020年5月提出的以建立国内国际双循环经济为目标的新的发展战略。该发展战略以产业结构优化和创新为目标，将成为2015年发表的经济发展蓝图“中国制造2025”的升级版。2021年3月发表的“十四五规划”中所提到的“创新、协调、绿色、开放、共享”的新发展理念的指导下，就是为实现高质量的经济发展。

从中国国内政治角度来看，这个目标主要利用外部压力进行国内经济结构改革[1]。本人在另一本书中如下分析了中国政府从2013年至2016年对TPP发表肯定评价的原因：第一，为继续推进经济改革，有必要加入TPP，而且将意味着“成为一流国家”的国际地位。反之，如果反对加入TPP，就等于阻碍中国国际地位的上升。据悉，此次加入CPTPP的申请也包含强烈的上述因素[2]；第二，在新冠疫情的影响下，全球供应链过度依赖于中国的担忧日益明显，而且将制造业力推回归本国的动向更受重视的情况下，中国也迫切需要建立包括本国在内的区域自由贸易区。

美国的中产阶级外交

当今的美国国内政治土壤上，很难产生积极的贸易政策。高举“美国优先主义”的特朗普政府选举失败后，于2021年1月诞生的拜登政府在总统竞选活动中就开始向国民承诺，美国将推行"中产阶级外交"[3]。

所谓“中产阶级外交”，是为了让国内中产阶级感受到美国外交的恩惠，实现有助于提高他们生活等目标的政策[4]。美国通商代表部提倡的“以工人为中心的贸易政策(worker-centric trade policy)”也就是其中一例。

首先，拜登政府的这种对外政策最大的障碍是今年（2022年）11月将举行的中期选举。在看不到头的新冠肺炎疫情下，拜登政权的支持率比较低迷，因此在这次选举中民主党候选人将会陷入苦战。在选举政治中，包括支持加入CPTPP的自由贸易和积极的贸易政策，不仅会使保护主义色彩浓厚的绣带（last belt）周边的候选人面临落选的危险，而且还会给仍具强大政治影响力的特朗普de 支持者们增加攻击拜登的筹码。从这一点看，美国很难在短期内重返CPTPP。

取而代之的是，在印太及世界范围内，为了保持美国的领导权而出现的就是基础设施投资的主导权。具体来讲，以2017年特朗普总统在越南根据日本的提议发表的“自由而开放的印度-太平洋”演说为开端，成立美国国际开发金融公司（DFC），提倡“蓝点网络”（Blue Dot Network）计划。这些都跟日本政府从之前就推进的“高质量基础设施”投资政策一脉相承。拜登政府继承了这一经济战略，将国内的基础设施投资计划和目前正在美国议会讨论中的“更好的复兴”政策相结合，并将世界版的“B3W”作为对外经济战略的核心。

2021年秋签订RCEP，再加上申请加入CPTPP的中国积极推进地缘经济战略，拜登政府迫切需要更加积极的政策，以商务部长雷蒙德和贸易代表戴琪、国务卿布林肯相继访问亚洲为契机，发表了被称为“印太经济框架(Indo-Pacific Economic Framework，IPEF)”的计划。但是，该计划就包括了贸易便利化、数字技术、供应链、清洁能源、劳动标准及基础设施投资等广泛的努力目标，并没有美国的市场开放等对亚洲经济最具吸引力的因素。另外，该框架已经过了几个月，具体内容仍不明确[5]。

日本的印太经济外交

亚洲经济秩序在中美之间动摇的今天，日本的印太经济战略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。究其根源，CPTPP是美国退出后日本成功取得主导权的自由贸易协定。另外，2015年正式提出“高质量基础设施投资”以来，就成为日本重要的经济外交政策。在2019年G20大阪峰会上，包括中国在内的所有成员国都同意了《G20高质量基础设施投资原则》。

目前，美国把重点放在国内政治问题上，对印太地区经济干预表现出消极态度。因此，日本正在通过加强贸易、投资规则和经济互通等，试图在该地区获得公共产品及领导地位。中国申请加入CPTPP后，如果遵守经济规则，支持地区繁荣，日本也作为机会应该积极考虑中国的加入。由于中美贸易纠纷和新冠疫情而重建世界经贸秩序并非容易，但今后日本的印太经济战略将越来越重要，必将对世界经济发展产生巨大影响。

[1]Lin, Alex Yu-Ting, and Saori N.Katada. (2020). "Striving for greatness: status aspirations, rhetoricalentrapment, and domestic reforms." Review of InternationalPolitical Economy (2020): 1-38.

[2]Haiwei Jiang & Miaojie Yu (2021)"Understanding RCEP and CPTPP: From the Perspective China's Dual CirculationEconomic Strategy," China Economic Journal,14:2, 144-161,DOI: 10.1080/17538963.2021.1933055

[3]Joseph R. Biden Jr., "WhyAmerican Must Lead Again: Recusing U.S. Foreign Policy after Trump,"Foreign Affairs 99, no. 2 (March/April 2020): 64-76

[4]中山俊宏，“美国的中东政策和中产阶级外交”，笹川和平财团（SPF）美国动向监测No. 93，2021/5/27。https://www.spf.org/jpus-j/spf-america-monitor/spf-america-monitor-document-detail_93.html

[5]据说，问题在于拜登总统不能统一这三人不同观点的战略。Gary ClydeHufbauer and Megan Hogan "Security not economics is likely to drive UStrade engagement in Asia." East Asia Forum, 9 January, 2022. https://www.eastasiaforum.org/2022/01/09/security-not-economics-is-likely-to-drive-us-trade-engagement-in-asia/

- END -

本文内容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

往期精彩-研究分享

✧ 中美博弈与中国半导体产业的发展战略：韩国的视角